颜心还没出院,盛远山就离开了宜城。 督军府只对外说:"他想出国去念书,去了德国。" 说他去念军校了。 这个说辞,倒也挺有说服力。 "盛远山离开宜城",属于军政府内部的秘密,普通人很难知道。军中高官对此挺关心的。 一个小小变动,意味着很多事。 西府的二夫人贺梦阑邀请郭袁和他太太、女儿吃饭,借口谈论儿女婚姻,实则说起军政大事。 "……是因为盛远山杀罗安,督军才驱逐他的吗"二夫人请郭袁去小休息室,单独问他。 郭袁也有如此猜测。 罗安掌控警备厅,城中安保等于在郭袁眼皮底下。 督军对次子景仲凛也有扶持,他默许郭袁这么做。 现在罗安一死,警备厅接手的人换成了总参谋的下属。 总参谋陆丰,跟督军感情好,看似谁也不帮衬。却从不避开督军,表达他很欣赏大少帅。 总参谋很聪明,把他的立场放在督军眼皮底下。 这个人难对付。 "我猜不透督军心思。"郭袁道,"不过,盛远山这次做得过分,督军定然很生气。盛远山这才避开的。" 又道,"不管是他被迫离开、还是主动离开,都意味着督军对西府尚有感情,他不会任由盛远山作践西府。" 二夫人欣慰一笑。 她又说起远行的盛远山,"这个人,阴毒至极。他一走,盛氏少了个帮手,看她怎么嚣张!" 郭袁糟心看了眼二夫人。 二少帅景仲凛处处低大少帅一头,不仅仅是自身能力问题,也有母亲在拖后腿的原因。 大夫人盛氏,在大局上把持很稳,不会像二夫人这样目光短浅。 家族的教育不同。 大夫人盛氏出生北城望族,豪门世家女。祖父、父亲全是高官,接触到的人事,多少会牵扯政治,故而她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。 二夫人贺氏,是商贾女。哪怕再发达,身上脱不掉商人的精明。这点精明,让她只看到蝇头小利,忽略全局,总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。 现在的形势,对西府更有利。 盛远山不是盛氏的支撑,而是景元钊最强大的臂膀之一。 他走了,景元钊身边缺少这么个人,是西府的好机会。 二夫人却只想到"争风吃醋"。 "仲凛什么时候能回来"二夫人又问郭袁,"他去的时候,说好了一年。" "是说‘至少一年’,没说只一年。"郭袁道。 二夫人骇然:"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" 郭袁:"……" ——这还需要特意说吗江南江北没任何变化,政局稳定,孩子们就不会换回来。 "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"二夫人提高了声音。 郭袁:"夫人,仲凛什么时候回来,并不重要。需得他回来的时机有价值。 现在一切平稳,哪怕他能回来,他回来做什么他这一趟,若无任何成绩,他就是白吃苦了。" "可他一直在外面,家业都要被景元钊搬空了。"二夫人说。 郭袁:"……" 他很心累,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二夫人解释。 她只能盯着一亩三分地。 说得太透,郭袁真怕她哪天当着督军的面叫嚷出来,把郭袁和景仲凛的心思大白天下。 这是大忌。 可不说,她就完全不能领悟,只顾叫嚷,像只无头苍蝇。 景仲凛有这么个妈,在根子上就输了一大截。 郭袁只得压下自己的情绪,捡了贺氏能听懂的话安抚她:"夫人,您还有三个儿子。" "老三不中用,他是个废物!剩下两个太小了。"二夫人道。 郭袁:"夫人,督军也是五十岁的人了,未必不想儿孙满堂。叔鸿两次的姻缘都不太顺利。你应该早做打算,替他娶亲生子。" 二夫人:"没有合适的人。" "不需要太合适。如果有了长孙,督军会疼爱的。他的心偏向西府,咱们才有胜算。"郭袁说。 二夫人似被点醒:"你说得对,我怎么没想到" 郭袁:"……" 这个道理,很多人都看明白了。郭袁还以为她有什么打算,不成想她居然是蒙在鼓里。 "我想替叔鸿取罗总长的女儿。他有个嫡长女,叫罗澄儿,出落得漂亮。罗家又有钱,而且政界关系深。"二夫人说。 郭袁立马反对:"不妥。" "怎么不妥"二夫人不悦。 "姜公馆的凶杀案,夫人没关注过吗"郭袁问。 "怎么没有那个贱人死了才好。"二夫人道。 郭袁:"罗家的小姐,和章家的三少爷是男女朋友;叔鸿又和章家的小姐关系亲密。他们兄妹不伦,您再把罗小姐娶进门,叔鸿会被逼疯。" 二夫人:"男子汉大丈夫,娶妻是两族联姻,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做什么" 郭袁:"……" 他简直无话可说。 不该计较的时候,二夫人要死要活,疯疯癫癫得不饶人;到了该计较的时候,她又不上心。 郭袁只得拿出杀手锏:"罗家有个秘密,夫人可能不知道。" "什么秘密" "罗家并没有嫡出的任何一个孩子,罗太太自己不能生。"郭袁说。 二夫人震惊:"大小姐和八少爷,都是嫡出!" "假的。大小姐是罗太太身边陪嫁丫鬟生的;八少爷是私生子,罗太太养在名下的。只是对外很保密,知道的人不多。"郭袁说。 二夫人顿时不屑:"罗太太看着那么高贵,原来是个不下蛋的母鸡。她清傲些什么" 郭袁:"……" 二夫人:"罗总长怎么不休了她" "她娘家有势力。从前她有个姑姑嫁入了王府,现在她叔叔能和洋人打交道。"郭袁说。 二夫人撇撇嘴:"那算了。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,可配不上叔鸿。" 郭袁舒了口气。 他差点也被二夫人气疯。 跟她说通一番道理,郭袁觉得自己少活十年。 太劳心劳力了。 和景仲凛相比,大少帅景元钊有个睿智的娘,已经赢了一大截。 命运,真是注定的,从出生那一刻开始。 景元钊并不在乎西府算计什么,他只关心颜心什么时候能出院,能正常过日子。 "这是什么"一日,他陪颜心的时候,颜心发现他领口有点东西,好奇问。